【暗黑本丸】自从我接手了姐姐的暗黑本丸后（8）
23.
"世人实堪怜，世人亦可恨。"
秀次殿下的死讯自高野山传出后，其妻女也在三条河原被悉数斩杀。
京都的信件抵达大阪城时，那正是个阴天，春雷在云层里若隐若现，浓雾连成了细密的雨，急促的马声穿奔过官道，最终叩响了天守阁的殿门。
老人得到信时首先有愣住片刻，随后他缓慢的应了声，便没再言语，只是手指一直摩挲着信封，像是有几分焦躁烦闷。
侍从退下后，老人身上的烦闷仍旧没有得到疏解，他捏着信站起身子，来回踱步后停在了窗前。
枝头的樱花被打落在尘土中，一番泥泞，看不出本来的面目，只是依稀还有些香气沉浮在大雨中，可待雨停后，这花香也将消褪的一干二净，再无迹可寻。
雨水成串的从屋檐下坠落，一时之间仿佛只有落雨的声音，良久，水发太刀听见丰臣秀吉喃喃道："秀次，以前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啊。"
丰臣秀吉干瘦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中垂下，他的面容要比往常更苍老几分，目光里似乎也见不到平日里精明敏锐，反倒如同一把钝化的刀，覆上了层浊意。
"世人实堪怜，世人亦可恨。"
老人随后用一种莫名的口吻缓缓的吟咏出了半截和歌，那语气既不是悲凉也不是快意，只如自叙般的平静。
丰臣秀吉欲语未尽，剩下的半截和歌藏进了含糊的嘟囔里。
天忽暗，风骤大。古树的枝干都要被压弯去，梢头的樱花也一点点朝下坠着。
水发太刀立在老人身后，未能明白。
这是一期一振有关前主为数不多的记忆。
24.
“我是一期一振。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。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。”
回应呼唤，来到本丸，成为抵御时间溯行军的刀剑，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。
新任的主君是位少女，她染着红色的长发，明艳的眉眼里带着锋芒毕露的意气风发。
审神者有高于常人的灵力，充沛的理论知识让她将本丸管理的井井有条。
起初，一切都是好的。
“什么啊，不是三日月。”
少女的神情顿时变得索然无味，她摆了摆手，无精打采的走出锻刀房，歌仙追了出去，余下的刀剑面面相觑。
审神者的运气在锻刀上好像总差了那么点，顺风顺水的人生固然将她凝炼成了锋利的刀，让少女在战场上一无敌手，可也锻造了她一折即碎的性格。
审神者开始近乎偏执的追寻起悬空皎月，目光不再停留触手可及处。
.
"疼吗？"
水发太刀半蹲在秋田藤四郎身前，用打粉棒在男孩的伤口处轻轻擦拭。
秋田的脸都皱成了一团，他轻轻摇了摇头，目光一片清澈："不疼。"
这是谎言。
一期一振垂下眼，沉默不语，只是缓慢的捏紧了打粉棒的木柄，这是审神者第几次忘记给负伤刀剑手入了。
大概是他这个兄长的表情太不象话，秋田拉住太刀的手，重新道："没关系，哪怕是我现在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的。"
秋田摊开手，露出掌心的茧子，不太好意思的笑了："不过我还得再加把劲，早点加入夜战，这样就能替主君分担点压力了。"
水发太刀握住短刀的手，柔软而粗糙。他的思绪莫名回到了秀吉大人收到快讯的那个阴天，自那以后一切，都朝着下坡奔去，而那时知晓秀次死讯的秀吉大人心中究竟做何感想呢？
"世人实堪怜，世人亦可恨。"
这首和歌的后半截吟咏了什么？
水发太刀闭了闭眼，而后摸着短刀的头，道："那秋田要加油了呀。"
寒窗料峭，枝梢的花苞怯怯吐出嫩芽，是春天要来到吗？
·
秋田藤四郎碎刀了。
审神者从战场带回的只有断刃。因为抢夺断刃，少女的衣服被狼狈的划开了几道裂口，脸上都还带着尘土，她的眼眶居然有些泛红。
柳生织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，是她的疏忽才导致传输地点出错，这时少女才从对天下五剑的偏执中清醒片刻，她张了张嘴，最后只说了句："对不起。"
水发太刀没有言语，他的手摸上断刃，是一片冰凉。太刀想起了替秋田手入的那个午后，短刀的手柔软而粗糙，如今什么都没了。
"主殿，有看见春天吗？"
柳生织一时没能反应过来，她迟疑着摇头，不解道："什么？"
"不…没什么了。"
事到如今，再说任何都是徒然，他不能去责怪，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。
一期一振有关大阪城的回忆被融开在烈烈火光中，所剩无几，此后的漫长岁月里，战争斗乱再与他无关，只剩下镌刻于刀铭上的吉光二字清晰如初。
他要守护是同出的兄弟与粟田口的荣誉。
"主殿，以刀剑之姿折损在战场是我们无上的荣光。"
水发太刀俯下身子，恭敬道。
这是惺惺作态的谎言。
世人总追颂着他燃成灰烬的过往，无人察觉他往后的时光要如何度过。
吉光之名已成为一捆枷锁，将水发太刀沉重锁住，挣扎不开。
我在往下坠。
一期一振从未如此清晰的认知到。
·
审神者失格，本丸动乱。
这之后的一切，是那么顺理成章。
在风雨飘摇中，无论捍卫也好，颠覆也好，都只是加速了毁灭的进程，一如秀吉逝世后的丰臣政权。
瘴气弥漫，庭院荒置，极化的刀剑陆续沉睡。
一期一振是看着五虎退闭上眼，在自己手中化作了柄沉重的短刀。
药研走到太刀的身旁，担忧道："一期哥，你还好吗？"
太刀摇摇头，将短刀递到药研手中，道："我想出去走走。"
药研抱住短刀，还来不及说点什么，太刀就已经离开。他立在原地，望向太刀的背影，藤色的眼瞳逐渐蒙上了层灰。
一期一振走到了古树下，枯败的枝桠遮挡不住日光，灼烧感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，满眼荒败，太刀忽然就记起了秀吉大人那首和歌的后半截，那应当是——
"世人实堪怜，世人亦可恨"
"人间多悲苦，我心满忧愤。"
悲苦，忧愤吗？
我们能做的仅仅只是看着？
秀吉大人，我到如今还是不能够明白啊。
水发太刀阖住眼，紫黑的恙就爬上了他的面庞，若隐若现。
一期一振，开始走向暗堕。
TBC.
一些碎碎念
久等了。
一期一振，是我私心意味很重的一把刀了。
随露而生，随露而逝，此即吾生。
他是物哀意味很重的一把刀，是丰臣盛世下的一触即碎，最后于融融火光中蒸腾的飘渺雾气。
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在正文里对一期哥的形象表达，如有ooc，一定是我个人的锅。
这章的主视角是一期，主要是交代了他堕化的理由，和这个本丸过去发生的事，下一章就是萤妹和药研的重头戏了，争取在这个月底再更一章。
至于本丸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，姐姐突然消失的原因以及三日月等等，都还要等接下来的剧情来为大家揭晓。
这里因为个人喜好战国史与丰臣家的缘故，掺了点个人解读，大家看看就好，不用当真。
又到了例行的感激时间。
一直很感谢到现在还在追我文的朋友，没有嫌弃我这样的一个咕咕精。你们的评论与爱心是我码字的最大动力，虽然感觉这话好像每次都是这么说的，但我确实在看见大家的评论时有获得力量，比心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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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解
丰臣秀次：
秀吉的养子与外甥，1591年继承秀吉的关白位置，后因秀赖的出生，开始自暴自弃，行事出格被称为“杀生关白”。
1595年，被秀吉流放高野山，并命其切腹自尽，随后的不久妻女也被一并处死。
“世人实堪怜，世人亦可恨。”
“人间多悲苦，我心满忧愤。”
这是后鸟羽院于33岁时所作和歌，歌中充满了郁郁寡欢的人生感慨，倾吐出一腔悲愤，表达了作者的矛盾心态，人真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存在。
翻译过来大概是：对于世人，是该去爱，还是去恨。在这乱世之中，我满腔悲愤。
（和歌解读出自小仓百人一首，日本古典和歌赏析↑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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